BE BAD OR BEST

幕末，江戶時代末期的簡稱，鎖國政策瓦解過後，政府已無力管理大多人民，導致犯罪率節節升高、還有反政府人士在各地掀起大大小小的戰爭，加上受到外地文化衝擊，導致各地人心惶惶。

但，這些對於天真的孩子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在這，由一棵高大的櫻花樹佇立的地方，周圍圍著低矮的茅草屋，這裡是山腰裡些許偏遠的小村莊，既沒受到外界的干擾，也沒被內亂給影響。

櫻花樹上的葉子已經轉黃，並開始慢慢地掉落下來，在這入秋的季節裡，已經開始有寒氣出來，但這仍舊不影響孩子們嬉戲，現下樹底下就有一群孩子遊戲著。

就在不遠處，一位看起來有十二、三歲的男孩坐在木製的長凳上，看著樹下孩子們嬉戲，臉上透露出欽羨的表情，不時還咳了幾下，臉色煞是蒼白。

「別露出那種表情。」突然有人這麼講，語氣有些憤怒。

男孩轉過頭去，發現是平常與他一起遊戲的小男孩後，他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道：「小骸，你跑去哪了？」
小男孩抿著嘴，將手中的披肩披上男孩，有些責備的說：「下次穿多一點再出來。」
男孩愣愣地抓著對方給的披肩，接著嘴角慢慢勾起來，「謝謝。」這是誠心誠意的道謝。
小男孩嘖了聲，撇過頭去，道：「今天去我家吧，犬跟千種都在那裡，他們說外面很冷不想出來玩。」
「這樣嗎？」男孩回答，眼神卻是看向櫻花樹下嬉戲的小孩們。
小男孩皺起眉頭，接著不由分說地拉起對方的手，帶著他，直接背對櫻花樹離去。
「啊，小骸……」男孩有些措手不及地跟上，他的聲音有些難受的說：「你、你走太快了。」
小男孩聽見後猛然放慢速度，男孩反應不及就撞上對方的背，接著重心不穩要往後倒，但前面的小男孩反應機伶地抓住他的手臂，讓他免於皮肉痛。
男孩有些喘地靠在小男孩身上，愧疚的說：「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小男孩平靜的回答，意外地沒生氣。
男孩有些哽咽，他卻勉強地撐起笑容，道：「我看我還是回家好了，這樣你跟千種還有犬都可以……」
「閉嘴！」小男孩卻生氣地打斷，「如果是不想跟我們玩就直接說，不用這樣拐彎抹角的！」
「不、不是的。」男孩緊張地解釋：「你們是因為我所以才要待在家裡的，對吧？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們就可以盡情地在外面玩；以前也是，如果沒有我的話，唔……」
「吵死了！」小男孩憤怒地用手捂住對方的嘴，他強硬的說：「我說了是他們想要待在家裡玩就是，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男孩呆愣了會，接著他的眼眶瞬間堆滿淚水。他伸出手，擁抱住眼前這個比自己嬌小的男孩，說：「謝謝……」
「吵死了……」小男孩嘟噥著，卻也沒推開對方，只是回抱對方，並用手輕拍男孩的背。
男孩緊抱住對方，哽咽的問：「小骸……我們、我們永遠是好朋友對不對？」
「……嗯。」輕柔的，小男孩這樣回答。

──只要你願意，下輩子我們也會是朋友。

　　　　　　　　　　　　　幕末浪漫譚　第二幕

六道骸猛然從被褥上驚醒過來，他用力按住自己發疼的右眼，粗喘著。
那右眼卻彷彿穿透過自己的手掌，看穿了木質天花板，穿越整個城池，到達偏遠的小村莊，那裡有棵非常大的櫻花樹，在櫻花樹下有個男孩，有著比陽光還溫暖的笑容……

「骸大人、骸大人，請問您已經起床了嗎？已經是用早繕的時間了。」拉們外面突然傳來庫洛姆溫柔的喊聲。
六道骸深吸了口氣，將自己的情緒平復後，淡淡的答：「我知道了，庫洛姆妳先離去吧。」
「是。」

六道骸緩緩地站起身，疼痛感已經消失了，但左眼卻滑下了淚水。

『如果你願意，我們永生永世都會是朋友，但假如你反悔了，我怎麼辦？』

※

在熱絡的街道上，六道骸身著簡便的和服，頂著大斗笠，行走在人群中。
今天他並非出來巡邏，而是要去一個地方，要不其實他並不喜歡人群。

「我說師父啊……」
「……」只是不管他怎麼走、怎麼偽裝，都會被這個人給逮到。
「您怎麼又出來混水摸魚了呢？我已經聽千種說這個月並非您的執勤月喔，所以被我抓包了對吧？」他那不肖徒弟弗蘭又頂著一顆超顯眼的青蛙頭跟在他背後，這樣就害他失去戴斗笠的意義了。
六道骸忍住要一刀斬掉那礙眼的青蛙頭的衝動，低聲說：「為什麼我出來就會遇見你？麻煩不要跟蹤我好嗎。」
弗蘭依舊用著平板，像是不關他的事情的聲音道：「這是天大的誤會啊師父，我才想問為什麼我每次逃難出來的時候就會遇到師父您呢，這就叫做有緣分嗎？」
「那還真是孽緣……」
「師父啊，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呀，難道真的是被我說中您正在偷懶，所以慚愧得不敢回答嗎？」
「今天是我的休假日。」
弗蘭嘆了口氣，道：「唉，當官真好，錢多又有假可以休。」
六道骸冷冷的回：「我看你天天放假沒事做到是很輕鬆。」
「真是太過分了師父，我可是很忙的，每天要被那個神經病追殺，還要應付那愛發脾氣的老大，以及兩個變態，所以我每天都很累的。」
六道骸無語，他已經放棄要把這個煩人又欠揍的傢伙趕走，只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雖然有些困難。
然而弗蘭卻話鋒一轉，緩緩道：「您上次要我調查的人，我已經有了個眉目了，要向您報告嗎？」
六道骸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要報告就報告，前面跟他扯一堆做什麼？
「快、說。」
弗 蘭平淡的陳述道：「『山下太郎』，於上個月尾申請入境，家裡歷代從農，但在父輩時因被欺騙，手上的土地全被騙走，母親早逝，父親在幾年前也相繼過世，所以 『山下』君一直過著流浪商人的生活，日子跟財富都勉強過得去，會來到這座城池似乎是結識了在這出生的旅行商人－山本武，在其邀約下決定在這定居。」
六道骸皺起眉頭思考著，『山下太郎』是『澤田綱吉』入境時登記的名字，依控管出入境所提供的畫像來看那的確是『澤田綱吉』，只是現下卻化名為『山下太郎』，就連背景也……
六道骸道：「這跟我那些手下提供的資料一樣，你應該知道光是這些是不算完成任務的吧？」
「果然不能這樣隨便交差了事。」弗蘭一臉可惜的樣貌，「對方防備得可緊呢，假身份也做得幾乎滴水不漏，像真的一樣，我可是實際到他仿冒的出生故鄉去調查呢，整個村莊都知道那件詐騙事件，似乎鬧得很大呢。」
六道骸垂下眼，篤定的說：「你應該還是有查到什麼吧。」
弗蘭繼續平淡的說：「誰叫師父您開出的金額如此大筆，讓我們家那個愛亂吼亂叫的師兄要我一定要完成這次的任務。」
「你廢話如果可以不要這麼多，我就再加一成。」
弗蘭馬上道：「那個村莊是假的。」
六道骸一愣，馬上問：「什麼意思？」
弗 蘭道：「那整個村莊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而它為了讓謊言變真實所以必須存在在那邊。我是從一個住在那村莊的後山上的大叔聽來的，他聲稱自己幾乎一生都住在 那邊，卻在前幾個月下山時，赫然發現多了一座村莊。那大叔也是個怪人，雖然住在山上，卻不是定居，而是看那天心情如何就在哪睡覺，幾乎整座山都是他的家， 這也難怪對方會疏漏掉這致命的漏洞。要不然那村莊附近也沒有什麼城市或村落，沒人可以證明那裡到底存不存在。」
六道骸陷入了沉默，他不能理解為何要為了一個謊言而假造一座村莊，又為什麼，澤田綱吉要欺騙這世界？
「師父，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有能力為了謊言創造一座村莊的人不多，您應該了解我的意思吧。」
六道骸沒有正面回應，而是淡淡的說：「錢你就去跟千種拿吧，就照方才我說的再加一成。」
「還有別再跟著我了。」接著他往旁邊的巷口一轉，整個人就消失在巷子間。

※

並盛城，位於日本沿海地帶一座不算大的城市，城市雖然沒有像中央幾座大城池那般繁榮，但居民安居樂業，和樂融融，雖然有一堆奇怪的人聚集於此地，但大家生活還算和平……至少只要安份點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在城池不遠的外面，有一座不小的樹林，若是不熟悉裡面狀況的人很容易在裡面迷失，但那些迷失的人最終會回到起點，從未有人死在裡面過，因此這座樹林被附近的居民尊敬也遠離著。
但只要是熟悉樹林的人，都會知道樹林裡有一處長滿櫻花樹的地方，只要一到櫻花開花的季節，在那視線所即之處都是柔軟的粉紅花瓣，像是森林被櫻花樹給佔領般。
但那是個鮮為人知的地方，像是世外桃源般神秘又夢幻。

※

撥開遮蔽住眼前的樹葉，預想中的壯觀場景馬上直撲所有感官，六道骸頓時覺得自己這幾個月緊繃的心神放鬆不少。
他步入一大片被粉紅色吞噬的森林，不管是頭上還是地下都散落著夢幻的花瓣，宜人的風伴隨不刺鼻的香氣向他席捲而來。
這座美麗的櫻花森林是他意外中發現的，雖然偶而會在這遇到討人厭的地痞流氓，但那並不會減少他喜愛這裡的心。
這裡是少數他能放鬆身心的地方，一大片的櫻花樹讓他憶起家鄉中那顆不復存在的大櫻花樹，以及消失在樹底下，他所思念的身影。

到底是誰奪去那人的存在？他一直不明白。
但現在那個人出現了，卻是以陌生人的姿態出現在他眼前。

六道骸閉上眼，方才明明平順許多的心情又開始有了起伏，在黑暗中櫻花的香味依然撲鼻。
隨著風，他彷彿聽到年幼時，那個人的聲音，以及紊亂的跑步聲從他身邊穿越而過。

明明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說好一輩子都是朋友的，一直對這世間沒什麼興趣的他第一次如此執著。

『噠、噠。』
這是草鞋與泥土地混合著花瓣摩擦的聲音，六道骸猛然睜開眼，眼前忽然出現小時後的澤田綱吉，他站在不遠處，面對自己，正溫柔的笑著。
他愣了下，眨眨眼，小時後的澤田綱吉消失了，站在那邊的是『澤田綱吉』。

「日安。」六道骸上前，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日安。」澤田綱吉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應對，「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
「我也是，沒想到你會知道這裡，是誰告訴你的嗎？」
澤田綱吉搖搖頭，接著他抬頭望向了旁邊的櫻花樹，輕輕地念著：「我聽說這裡有座櫻花樹林，想來碰碰運氣能不能找到它。」
「那你真幸運，知道這裡的人不多。」六道骸盯著那有些柔弱的臉龐道：「這座森林容易讓旅人迷失，你沒聽說過嗎？」
澤田綱吉將視線轉回來，他笑著說：「聽過，不過我仍然想來看看。」接著他像是發現什麼，竊笑了聲，在六道骸莫名奇妙的時候，他向六道骸伸出了手。

六道骸瞬間不能動彈，只能呆立在那邊看那隻纖細蒼白的手朝他伸過來，越過他的臉，輕撫過自己的頭髮後，澤田綱吉手上多了一片粉紅色的花瓣。

澤田綱吉看著手上的花瓣說：「掉在您頭上的，雖然很可愛，不過似乎跟您的形象不合。」

瞬間，六道骸覺得影像又跟十年前重疊了，一樣的人、一樣得櫻花樹、一樣貼心的舉動、一樣的言論……似乎全部都回來了。
情不自禁地，六道骸抓住了澤田綱吉還未完全收起的手臂，後者驚訝且不理解地回望對方。

六道骸瞪著那依舊無瑕的雙眼，但似乎又多了些他不能理解且錯過的東西，握住的手想要收緊，卻又怕太緊反而會讓對方痛得甩開。
澤田綱吉見對方毫無反應，於是試探性地問：「六道君？」

聲音已不似幼童般軟嫩，略帶低沉的聲音卻意外地令人懷念。

「可以……可以叫我骸嗎？」六道骸知道自己又處在失控邊緣了，可是、可是……他真的好想聽到，聽到那個人再叫自己的名字。

澤田綱吉沉默了，他深深地看著六道骸閃爍的眼神，那幾近哀求的表情，很難不讓人為之動容。
最後他妥協了，他小心翼翼的喊：「骸君……」

那一瞬間，六道骸覺得全身像是被電擊過一樣發麻，這是他所盼望已久、最懷念的呼喊。
但現下，他得強押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他慢慢地放開了緊抓的手臂，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說：「非常謝謝你。」
澤田綱吉的臉上卻閃過了一絲的歉疚，但很快地又恢復了方才溫柔的笑顏說：「能幫到您我很開心。」
六道骸就像上次一樣清楚的捕捉到那一閃即逝的表情，但他並沒有去戳破，而是同樣地擺出燦爛卻不真實的笑容道：「這座森林我很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下次想來我可以當領路者。」
澤田綱吉愣了下，接著道：「這樣對六道君不太好意思吧。」
聽到這六道骸露出了有些受傷的表情，他說：「也是，對你來說我是個可怕的人吧？與其要我帶路，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來得安全。」
「我不是那個意思。」澤田綱吉緊張的辯解，「您誤會了，我只是不想麻煩您而已。」
「不麻煩的。」六道骸認真地看著對方，「絕對不會麻煩……」只要是你，要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澤田綱吉開口，卻沒有說出任何話語，最後他吞下了想說的話，露出無奈卻包容的笑容說：「我知道了，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實在沒有理由拒絕。」
「太好了。」六道骸露出了笑容，說：「請容我正式的自我介紹，我叫六道骸，經營一間道場及客棧，你以後就叫我骸吧。我以後可以叫你綱吉嗎？」接著他朝澤田綱吉伸出了左手。
澤田綱吉愣了下，隨後他伸出了右手握上的對方的左手，溫言道：「可以的，骸君，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幕末浪漫譚 第二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