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二次創作注意
編號41
留著只差幾步就可以抱住你的距離,我不再往前,為得是不讓唾手可得的你擁入懷裡。
保持著這樣的距離,就能控制住那幾乎要溢滿出來的情感。
忍住要將你毀壞的衝動,把你嬌小的身軀禁錮在眼底。
這是,我守護你的方式。
一種曖昧的距離
「噢呀,就這樣睡著了,我親愛的首領。」六道骸將自己的西裝外衣給脫下,輕手輕腳地把它覆上正趴在辦公桌上熟睡的澤田綱吉。
他看向時鐘,古老的羅馬數字鐘正好指向四點──凌晨四點。
六道骸在這看照彭哥列第十代首領,這個老是把簡單事情搞得複雜的人,今天不意外地熬夜處理家族中的事物。
而輪到護衛的他,只能認命地陪著他家的首領一起熬夜。
熬夜對他來說並不困難,因為他曾有十天從未真正闔眼過的經驗--為了逃命。
可這在安逸環境中長大的小孩可不行,這樣連續兩天未休眠的狀態下,只要一倒頭就能呼呼大睡。
六道骸不怪他,因為自己可不像昨天護衛的嵐守般,會幫忙處理這些討厭的『作業』,所以他允許他家的首領稍微偷閒一下。
但是很偶爾地,像壞掉般,他會拾起堆疊在一旁的文件,開始看起,但只是看著而已,就像他看著他一樣,只是單純地看著。
他邊快速地閱覽桌上的文件,邊把它們做分類,一下子就分做了急件、普通、可稍等、以及丟去給別人做的四大類。
滿意的看著幾乎少掉三分之二份量的文件,他拿起那些要丟給別人做的文件,準備在走廊上隨便抓個倒楣鬼丟給他,而且交接的時間也快到了。
六道骸輕輕地打開辦公室的門,不自覺地又往裡面看了一眼。
外頭的陽光從辦公桌的落地窗傾瀉進來,將那平凡的孩子給包裹住,像是會發光般,神聖不可侵犯。
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容,他輕聲道:「祝好夢。」
關上門,辦公室內只剩窗外的鳥鳴跟稀疏的人聲。
澤田綱吉從辦公桌上爬起,抓住披在自己肩上的西裝外套,他整個人像孩子般縮在皮製的辦公椅上。
貪戀這快逝去的味道,澤田綱吉臉上難得出現放鬆的面容。
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他,默默的聽著對方為自己分類文件,心中總有一股暖流滑過。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就連為他披上外套時也沒接觸到他,彷彿像是一陣霧般令人無法穩穩抓住,從肩膀輕輕拂過。
他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跳起來就直接破壞他們之間的距離。
這樣就夠了,澤田綱吉是這樣想的。
保持著這樣的距離他感到滿足,既不打破他們之間的對立,也不戳破之間的曖昧。
有很多事情不是『說什麼就可以是什麼』;有很多事情是『無可奈何的』;有很多事情不是『想要就可以有的』,這是澤田綱吉在這幾年體認最深刻的。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所以就這樣吧,這樣就夠了。
※
六道骸將手上的文件隨便塞給一個倒楣的下屬後,非常愜意的坐在自己辦公室的陽台上,吃著精緻的早點。
從這個位子往上看,可以清楚地看到第十代首領的辦公室。
望向已空盪的辦公室,他不自覺地嘆了口氣,進到嘴中的食物也跟著索然無味。
但他的嘴角卻往上揚,因為他知道對方已經去吃早餐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看著對方的背影到什麼時候,一年、十年、三十年?
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看著,直到墮入下個輪迴為止。
他不知道下輩子的他會不會繼續找,繼續找尋能包容他的天空,但至少現在、此刻,他可以短暫擁有看著他背影的機會。
他闔上雙眼,讓那因熬夜有些發疼的眼球可以休息。
但其實他最想做的,是把那可恨的右眼珠給挖出,但現在還不行,為了能守護在那人的身後,現在,還不行。
他竟開始慶幸有這顆眼珠,讓他有機會遇上他,但又或許他依舊恨這顆眼珠,讓他遇上了他,從此被束縛,無法逃離。
到底還有多久呢?這和平的表面還可以維持多久?下次任務會不會又帶著傷回來?下次是不是就不能再見到他了?
他總是不斷地擔心這種瑣事,庸人自擾,這是因為他擁有了,所以害怕失去。
於是他總是想盡辦法地讓對方遠離災禍,或在對方出遠門的時候,他若無法跟著,他會將幻術一道又一道地加在對方身上,為得就是不讓對方出事,他不想看到對方死去的模樣。
如果,他的命可以換回對方的命,他會很樂意獻上的。即使這樣再也看不到對方的背影,只要還活著,活著就好。
儘管這世界上有太多不值得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但他六道骸還是認為,只要對方還能活著,只要心臟還繼續跳動,他就可以安心。
「千種。」輕輕的,他在這無人的辦公室裡這樣喚著。
「是。」無聲地,柿本千種出現在六道骸的身後,謹遵聽令。
「把那件案子接下來。」
「我知道了,骸大人。」
※
澤田綱吉坐在辦公室的皮椅上,但他面對的不是滿桌公文,而是那一大片落地窗,從這裡向下看可以稍微瞧到六道骸的辦公室。
但他所期望的那人並不在位子上,這讓他稍微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在不知足,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只要得到了一點,就想要更多。
更多、更多,直到把自己埋葬起來,才會發現其實自己根本一無所有。
他很明白那樣的感覺,就是他那天真的以為可以拯救所有人的想法,所以才害得當時死傷人數那般驚人。
那時的事件他永遠忘不了,永遠是心頭的刺。
但,最讓他忘不了的是,渾身浴血的六道骸站在他身前的模樣。
他想,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才會放不下這個不知什麼時候會害他的霧守吧。
他會放心的把背後交給對方,從不去懷疑,也是這個原因。
就算知道這樣的天真可能又會害了自己,但無所謂,只要那個人是六道骸就無所謂了。
而且他也累了,只要他一死,之後不管六道骸想要怎樣亂搞他都管不著了。
只要他還活著就好,只要活著,六道骸就可以發現其實世界並不是他想像中如此可憎,儘管這世界有太多理由會想要讓人拋棄。
澤田綱吉閉上雙眼,腦海中浮起總是吊著輕浮的笑臉,卻又不著痕跡的關心,他都看在眼底。
所以,故意繼續裝得像天真的首領,與對方拌嘴、開玩笑、戰鬥,是他唯一能為對方展現撒嬌的地方。
呵,如此的迂迴不是嗎?儘管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再天真,但偶而任性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知道對方會包容他的,就像他包容對方一樣。
「首領。」突然無人的辦公室裡出現了一個人。
睜開雙眼,將椅子轉回面對辦公桌,那已不再天真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掃過那個人,但口氣卻是溫柔的:「怎麼了?」
那人也不在意澤田綱吉那不搭調的眼神跟口氣,只是毫無感情的繼續報告:「那個任務被霧守大人給接下了。」
這時澤田綱吉的臉上出現了怒容,但他的語氣依舊是柔和:「他是怎麼知道這個任務?是哪個人洩漏出去的?」
那個人沒有做任何回答,他知道首領要的不是答案,而是……
澤田綱吉嘆了口氣,淡淡的說:「去把他叫來。」
「是。」
明明自己才是這棟宅邸最有權力的人,為什麼當遇上危險任務的時候,所有下屬總是胳膊往外彎,一致贊成由守護者來承擔呢?
不知道被過濾掉多少危險任務,剩下的都是安全無害的,像是舞會啊、餐會啊。
他知道就算抓到洩漏這次任務的人,他也不忍心處罰,因為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是為他著想,不想讓他接觸危險,這叫他怎麼罰得下去?
就跟那個人一樣,不著痕跡的把危險往身上攬,留著安全的背後給他躲。
但他不想躲啊,他也想站在對方的身旁,一起戰鬥。
※
六道骸他很清楚澤田綱吉在十年間有所改變,變得更固執、更強勢,所以當澤田綱吉滿臉怒容地出現在他辦公室裡頭,他不自覺地勾起笑容,就算是強勢的對方,依舊是他想守護的對象。
這樣很好,強勢就代表不容易被打敗,只有這樣,對方就可以活得更久。
六道骸笑著問:「親愛的首領,怎麼有時間跑來寒舍呢?」
澤田綱吉發怒的回:「誰叫我叫你過來不過來,當我沒腳嗎?我可以自己過來!」
六道骸惡意的說:「Kufufu,屬下都忘了呢,屬下還以為您在辦公椅上長根了。」
澤田綱吉不怒反笑,「那我還真該『好好』謝謝你才是,讓我從辦公椅上連根拔起。」
六道骸無所謂的聳聳肩,「屬下只是擔心您『少年得痔』。」
「閉、閉嘴!」澤田綱吉滿臉通紅的吼,接著他無力地垂下肩膀,他不是來這裡找他吵這種無聊的事情啊。
澤田綱吉很自動自發地走到旁邊的沙發椅坐下,接著他換上嚴肅的表情,平靜的說:「你得跟我談談。」
跟方才發怒的人截然不同,此時此刻的澤田綱吉散發著淡淡的霸氣。
六道骸無聲地嘆了口氣,道:「首領您什麼時候當起心靈導師了?屬下求您去找別人吧,那個鳥王如何?他看起來比我更需要心靈輔導。」
澤田綱吉嘴角抽蓄下,接著霸道的回:「我就是愛找你怎樣!?」
六道骸搖搖頭,無奈的說:「那真是感謝您的厚愛。」接著他站起來,繞過澤田綱吉身後,背對他,腰靠上身後的沙發椅背,他們之間就隔著一層沙發椅背。
「好了,要談些什麼?」
澤田綱吉垂下眼,心頭被這舉動有些擾亂了,但他很快就重整自己的心情,淡淡地開口:「這個任務我要定了。」
六道骸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也是淡淡地回:「或許你可以問問你家的門外顧問,或是左右手,他們想把任務交給誰。」
澤田綱吉握緊拳頭,語氣仍舊平靜,「那又如何?我決定的事情沒人能反對。」
六道骸這時卻輕輕地笑了,這讓澤田綱吉莫名奇妙。
「笑什麼。」
「笑你如此冥頑不寧。」六道骸轉過身來,看著對方的後腦,心底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
看澤田綱吉為自己打抱不平,那樣喋喋不休。
真的是吵死了,六道骸這樣想。於是他彎下了腰,從後面抱住了澤田綱吉。
「我親愛的首領啊……」他在對方耳邊呢喃。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明白,我是多麼的想要你活著?
澤田綱吉所有的話語因為這個擁抱都被扼殺在喉嚨裡。
吶,這樣太狡滑了,骸。
到底要怎麼說才能讓你理解,我是多麼希望你能活下去?
沒多久六道骸惡意的笑著說:「毫無防備唷,親愛的首領大人。」他收緊了手臂,像是要禁錮對方般。
澤田綱吉嘆了口氣,閉上眼,學著對方嘲弄的語氣道:「我真是怕死了呢,骸。但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棄跟你爭辯。」
「Kufufu,屬下真是怕死了呢,親愛的首領大人。」六道骸報復似的學對方。
澤田綱吉真的拿這幼稚的人沒辦法,他舉起手,緩緩地覆蓋在六道骸的手背上,明顯感受到對方身體一僵,但接著對方卻反手十指相扣。
澤田綱吉深吸口氣,緩緩道:「骸,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這次的任務的。」
六道骸靜默了一會,請求說:「那至少,讓我陪同。」
澤田綱吉看著彼此緊握的雙手,像是害怕下一刻被分開。
「我知道了。」
澤田綱吉知道,不這麼說,對方是不會妥協的。
但至少他看得到對方,可以替對方留意更多、更多。
六道骸得到了允諾才鬆開禁錮澤田綱吉的雙手,卻拉起了對方的手,輕輕在上面印下一吻。
「多謝首領的厚愛。」六道骸笑著,轉身,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道:「屬下這就去準備。」
被留下的澤田綱吉,瞪著被親吻過的手背,緩緩的、輕輕地,將嘴唇覆蓋在上面。
※
六道骸站在穿衣鏡前,盯著鏡中的人。
一身他最討厭的束裝,以及面目可憎的自己。
手臂上還殘留著溫度,那人的溫度總是太過炙熱,讓他永遠無法適應。
但他依舊貪戀那燙人的感覺,只要那個人是澤田綱吉,被燙傷也無所謂,因為那是對方還活著的證明,也是自己還活在他身邊的證據。
這樣就好了,這就就好。
※
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彭哥列所派去的支援小組在中繼站做了一次全面性整頓。而領頭的首領跟霧之守護者則是在層層的保護人牆中。
澤田綱吉看這陣仗不禁嘆了口氣,哪有人支援搞得這麼聲勢壯大?是要告訴敵人他們來了嗎?
但依六道骸的說法,就外人看來,他們不過是一團再普通不過的旅行團。
在彩霞的照耀下,他們這群黑衣人竟然不突出,只見不遠處的普通人都還在笑鬧著,證明了六道骸的話語。
他百般無聊的看向旁邊似乎很忙的六道骸,他很少看到六道骸認真的模樣,所以在他看到一開始整頓人員時那正經的樣子,澤田綱吉的表情像是吞了一打黃蓮那般難看。
反觀他這個首領,只見霧守跟他的屬下把所有事情處理的妥妥善善,讓他變成最清閒的人。
「骸,要不要幫忙?」澤田綱吉小心翼翼的靠過去,這樣問。
六道骸只是瞄了他一眼,接著眼睛又轉回手上的文件,他嘲諷的說:「只要你乖乖的,就算是幫我忙了。」
什麼嘛,這種把自己當成小孩的發言是怎樣?
澤田綱吉氣呼呼地轉身,卻又垂頭喪氣的偷偷地往回看了六道骸一眼。
他很清楚,對方是不想要他太過於了解戰況,那死傷的人數他看了會傷心,這些他都很清楚。
這是他對他溫柔的方式,他都很明白。
只是、只是他更希望自己能與對方一同分擔,他知道自己又開始在貪心了,明明就決定不打破這層關係的自己,已經搞不懂自己的想法是什麼了。
看著那高大的背影,就連身處在一堆屬下中的六道骸,顯得還是非常孤立的。
情不自禁地,澤田剛吉走上前,用力拉過對方的手臂。
六道骸驚訝地回過身,對上了澤田綱吉像是快要哭的表情。
他不禁失笑,輕聲道:「吶,是誰欺負您了?我親愛的首……」
『碰!碰!』
突如其來的槍聲劃破了他們之間的對談。
六道骸反射性地撲向澤田綱吉並趴倒,將他保護在自己身下。
接著又是一連串的槍聲響起。
六道骸跩起在地上的澤田綱吉,就往人牆裡面跑。
屬下們也很盡責地把他們檔在人牆後,然後又是一連串刺耳的槍砲聲。
但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黑手黨,很快就進入了狀況,他們分散開來,找附近的建築物或是物體遮蔽自己的身影,不讓敵方專美於暗處。
而六道骸則是把澤田綱吉帶到最遠離戰場的建築物後面,而其他真正驚慌失措的遊客成了他們最好的屏障。
「骸,我們不該躲在這。」澤田綱吉忍不住這樣抗議。
「是,所以請您留在這裡等屬下回來。」六道骸邊說邊放開了原本緊握的手。
「我不是那個意思!」澤田綱吉反握住還未完全抽離的手掌,用力的扯過來,「我不是你們的公主,我會戰鬥!」
六道骸不禁苦笑了起來,「我真心希望您是乖乖被我們保護的公主。」
「嘿,真可惜我不是。」澤田綱吉也笑了出來,帶著幾乎懇求的語氣道:「不要一個人去,拜託。」
六道骸躊躇了一會,看到對方堅定的眼神,他只好勉強答應,他說:「請您不要離開屬下太遠。」
澤田綱吉這才鬆了口氣,輕輕放開握得有些生疼的手。
只見六道骸靠著牆,往漸漸清空出來的戰場觀望,已經有好幾組人馬在裡面打得難分難捨。
見似乎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六道骸還是保險地在澤田綱吉身上加強幻術,接著他帶著進入死氣狀態的澤田綱吉,偷偷摸摸地往戰場靠近。
澤田綱吉望著比自己高大的身影,不知怎麼的,他猛然想起了那天,渾身浴血地站在他眼前的六道骸。
他突然停下腳步,站在容易被狙擊的空曠處。
既使在前面也很注意他的六道骸很快就發現對方的不對勁,但當他轉身想要帶上他的時候卻來不及了。
一陣霧將澤田綱吉的身影整個遮蔽住後,周身的景物再也不是普通的街弄。
※
澤田綱吉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夢境中。
在夢裡他看到因為自己的天真而讓許多家族成員喪命,而自己則是無力地跪在地上痛哭。
身上的傷痛遠比不上心靈的傷。
「給我站起來,彭哥列。」
痛哭到恍惚的他,隱約地聽到有人這樣對他說。
於是他抬頭,因為逆光,又因為眼眶裡的淚水,他一時間看不清這個背影是屬於誰,但可以清楚看到那如詛咒般的腥紅,也聞得到那罪孽的血味。
可是這個人並不讓他感到害怕,他的淚一時間止住了,他終於看清對方的身影,那是渾身浴血的六道骸。
這是他意想不到的人,似乎是趕過來支援,但因為他放棄了戰鬥,所以這個人站在他身前保護他。
怎麼可以呢,這個人為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他還跪在這裡做什麼?
於是他忘記了悲傷,站起來,繼續戰鬥。
所有畫面如昨天才發生過那般鮮明,他不了解自己今天為什麼一直想起這些,但他的直覺一直在警告他,有危險。
猛然睜開眼,澤田綱吉看見六道骸就站在他眼前,這讓他放心不少,但下一秒他立即意識到六道骸的白色褲子沾滿血跡,西裝外套已經不在他身上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但他仍舊屹立不搖地站在他身前,保護他。
跟那天一模一樣。
怎麼可以?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明明就是要看好他,所以才讓他一起來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他在幹麻?他剛剛到底在幹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陷入昏迷,但戰場是準他說昏倒就昏倒的嗎?
「骸……」艱澀的,他啞聲地喊:「骸,怎麼了?」
「請別亂動,傷口會裂開的。」不同於澤田綱吉的著急,六道骸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冷靜。
不知道什麼時候暗下來的天空,加上被淚水模糊的雙眼,澤田綱吉無法清楚地看見對方的傷勢。
他著急地想要爬起來,但卻發現自己的右腿跟左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重創,已經完全不能動了,但卻已經經過簡單的處理,被白布跟手帕給固定住。
「怎麼會,我什麼時候……」
「沒事的,您別擔心,會沒事的。」站在他身前的六道骸,右手拿著戟子穩穩地立在地面上,隱約似乎看到有薄霧從上面飄散開來。
他緩緩地側過頭來,難得不惡意的笑著說:「屬下會盡全力保護您的。」
剎那,澤田綱吉漸漸想起來自己昏厥前的景象。
那時他突然停下是因為直覺,下一秒六道骸驚恐的面容就消失在眼前,他陷入了幻覺空間。
緊接著他就莫名其妙被擊中了,左肩跟右腿被不知明的攻擊給重創,就在他失去站立能力的一瞬間,他看到眼前的霧之景象突然碎裂,六道骸滿臉血痕地衝向他,將他給接住。
轉瞬他就失去了意識。
在憶起一切的那刻起,澤田綱吉雙眼瞬間堆滿淚水,但他告訴自己不能哭,在戰場上是不允許軟弱的,因為他要保護眼前這個人。
於是,他努力用右手跟左腳撐起身子,不讓自己真的變成只能靠別人保護的嬌弱公主。
這是他的失策,他對於自家的幻術太過自信,並且確信家中有內奸,雖然他一直很不想懷疑,但這次敵方的突襲讓他清楚意識到了。
他取下左手上的錶,這並不是普通的錶,經過精密的改良後變成了他專屬的小型電腦。
「骸,敵方以及目的地的狀況是什麼?」澤田綱吉的語氣顯得相當冷靜。
這讓六道骸安心了不少,知道自家的首領不再是軟弱的人,他很欣慰,於是他開始公式化地回報:「這裡的情況是我方佔得優勢,死傷人數目前是九,至於目的地的情況較糟,我方死傷人數已高達三十左右,但戰況已經被先派去的B小組漸漸控制住了,屬下已聯絡瓦利亞部隊趕來支援。」
澤田綱吉透過隱形眼鏡以及小型電腦掌握了我方的大概位子,彭哥列成員身上都有發信器跟通訊器,是為了確保彼此的位子以及找屍體方便。
接著他又問:「我昏迷多久了?」
「十分鐘而已,首領。」六道骸苦笑道,「其實屬下希望您到戰鬥結束後再醒來。」
「別開玩笑了,骸。」澤田綱吉微微赫吒,接著他按著耳機下達指令:「第一小隊先去支援第三小隊,第五小隊把那邊的敵人解決後先待命。」
「第二小隊的先將傷者帶離戰場治療後,跟第四小隊一同保護醫療隊。」
『是!』從耳機傳來的是整齊劃一的應答聲。
澤田綱吉這時才暫時鬆了口氣。
「來了!」六道骸突然大喝,手中的戟子緊握在手中,眼中的數字開始轉換。
這時澤田綱吉也感受到殺氣,眼前的空間開始扭曲,在扭曲的中心點他看見了一道人影,他手中拿著劍,不由分說地就往六道骸俯衝過去。
六道骸化解掉後就開始展開毫不止息攻勢,一瞬間刀光劍影,雙方誰也不讓誰。
『碰!碰碰碰!』
忽然間的爆炸聲讓六道骸分心了,他驚慌地望向原本澤田綱吉該待的地方,但那邊只剩下濃煙跟廢墟而已。
「綱吉!!」六道骸大吼,就想往爆炸中心衝去,卻忘了自己還在戰鬥中,只見敵人的劍就要刺穿他的心臟,一道金色的光影將敵人打飛出去。
六道骸轉回身來,愣愣地看著艱難地飄浮在半空中的人,有些不敢置性地看著對方。
「嘿!發什麼呆。」澤田綱吉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就算一隻腳跟一隻手不能動了,我還能戰鬥。」
「真是的……」六道骸無奈地笑了,「請您別讓我這麼擔心。」
這時周身出現了一道道人影,他們兩個人馬上背靠背,戰戰兢兢地等著對方出手。
「首領大人,霧守大人!」見來者是他們屬下,他們皆鬆了口氣。
只見他們屬下之一衝了過來,嚷嚷道怎麼大人們都受重傷了?然後喚來更多的人手,七手八腳地要攙扶澤田綱吉。
澤田綱吉也降落下來,接受他們的好意。
見首領有人攙扶了,有個手下主動走到據說很可怕的霧守身旁問說要不要幫忙。
這景象讓澤田綱吉感到非常欣慰,六道骸原本就跟家族格格不入,但經過十幾年的磨合,終於有了家族意識。
但忽然,他卻覺得有人掐住了他的心頭,等他意識過來他已經掙脫掉手下們的攙扶,在眾人驚訝中衝向了六道骸。
六道骸疑惑地上前想要接住早已站不穩的澤田綱吉,接著他被對方不知哪來的力氣給跩了過去,將他抱在懷中,這時他才會意過來為什麼對方如此這慌張,眼前的槍口毫不留情地朝他射出子彈。
※
六道骸在轉身時看到澤田綱吉被幻覺吞噬掉時,他強迫自己馬上冷靜下來,他靠著過人的集中力找出了施術者,他馬上給予致命一擊,但從消失到破解幻術這短短的一分鐘內,澤田綱吉已經遇害,他心急如焚地接住要倒下的身軀,接著一連串的槍身讓他無法好好檢查對方的傷勢,只能左右閃躲到附近的建築物後。
他立即將戟子往前面的地上用力一插,戟子的尾身穩穩地沒入水泥地面,頂端開始冒出了若有似無的霧氣。
這時他才有時間處理澤田綱吉身上的傷,他將在冒血的左肩跟右腿止血後,抽出口袋中的手帕將小腿上的傷口做個簡單包紮後,他將自己的襯衫下擺給撕烈,將它纏上對方的肩膀做固定。
六道骸此刻才鬆口氣,但很快地又將神經繃緊,現在對方陷入昏迷,他得守住這,不讓對方出事。
六道骸望向緊鎖眉頭的澤田綱吉,他輕輕地撫上對方的臉,輕聲道:「沒事了。」
沒錯,至少澤田綱吉會沒事的。
於是他站起身來,直挺著身軀,不容任何攻擊傷害到他後方的人。
透過耳機他可以掌握到戰況,他知道一時間屬下們是不可能趕來他們身邊的,但他還是下達指令,要他們趕緊解決手邊的敵人,他們的首領受傷了。
然後他聯絡到他那欠揍的徒弟,要他快點帶人手過來。
他邊等邊祈禱,希望援軍趕快抵達,他望向身後的人,在這險惡的狀況明知道對方得快點恢復神智才行,但他卻私心的希望他能繼續沉睡,直到所有敵人解決為止。要不,這個總是不顧自身的首領,他實在無法放心地讓他上戰場。
但天總是不從人願,澤田綱吉還是在短短的十分鐘內醒來,知道身後的人毫無保留地擔心他,不自覺地他繃緊的神經稍微地放鬆了點。
六道骸實在不能原諒自己,明明看著卻還是讓對方受傷了,明明不希望露出哭喪的臉,他還是讓對方哭了。
到底有多少次了?那個人總是毫無保留的關心他,就算被刺傷也無所謂,只是關心。
到底有多久沒接受到外人這種純粹的關心?但澤田綱吉卻總是不嫌多的給予。
所以他才會變得放不下他吧。
從他被復仇者釋放,與澤田綱吉第一次有身體上的接觸,就是他扶住他那還未恢復感覺的身軀。
那時的記憶還很鮮明,六道骸想他大概永遠不會忘記。
澤田綱吉緊握自己發冷的左手,抱住自己發抖的肩膀,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熾熱的溫度也是在那時,但他最難忘的,還是那滾燙的淚珠。
他笑著卻也哭著說:「沒事了,骸,已經沒事了。」
吶,你總是那麼地善良,我就連嘲笑你的力氣也沒有,就被你感化了。
所以當六道骸看到那嬌小的身軀為他擋下子彈的那一幕,世界崩壞了。
刺眼的紅不斷的噴灑在眼前,像是毫無價值的染料把他染得無一身不腥紅。
身處在這世界的人早就習慣這樣的景象,就算沾上的是方才還站在身旁戰友的血也不能動搖。
人的生命需要孕育許久才能誕生,但往往只要一瞬間就可以完全抹煞,這是如此的悲哀。
並不是想要求永生,只是希望能在這一生中可以毫無遺憾的走完,但那往往卻是大部分人的奢求。
無論是在人生的道路上選錯條路,還是無所事事地過完了一生,那樣的缺憾誰都不希望有。
而他要求的不多,只需要一直看著那個人就行了,平平安安的,到老、到死,而自己可以與他一同進入輪迴,他想要的生活就是如此簡單容易。
※
澤田綱吉覺得世界開始在旋轉,他感覺到周邊非常喧嘩,他想要靜靜的休息,開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到有人正抱著他,拚命的喊他的名字,並不是稱謂,也不是姓氏,而是名字。
他有多久沒聽到別人喊他的名字了?他忽然感到相當親切,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叫他。
於是他緩緩睜開眼,六道骸模糊的身影印入眼簾。
澤田綱吉突然很想笑,於是他道:「嘿,骸,是誰惹你哭了?」聲音卻是嘶啞難聽的。
「綱、綱吉,你撐著點,撐著點……我求你。」六道骸抱著他,哭喊著。
澤田綱吉覺得胸膛很痛,不知道是不是傷口的關係,於是他艱難地抬手,輕聲道:「還好你活著。」
他知道是自己讓對方哭泣了,但他不喜歡他哭,所以他就笑了,希望對方跟他一起笑。
但顯然並不是很有用,六道骸的表情看起來更悲傷了。
吶,骸……你知道嗎?我是如此的重視你。
重視到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想要救你,我知道事後一定會被你罵到臭頭,但無所謂,只要你還活著,什麼都無所謂。
我並不對自己的這種行為感到後悔,但你那毫無保留的傷心模樣讓我非常心痛。
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我不說『我愛你』的原因。
「請繼續往前,不要為此停下。」澤田綱吉幾乎是沒有意識的這樣喃喃。
只見六道骸瞪大了眼,淚就這麼從眼角掉落,落在他的眼角上,滑落。
澤田綱吉笑了,笑得釋懷。
※
『滴──滴──滴──』
聽著心跳測量器緩慢且沉重的節拍,六道還看向病床上那蒼白的臉孔,那人睡得很沉,一時半刻似乎不想醒來。
而六道骸的氣色沒比躺在床上的人來得好,蒼白的面孔配上右邊那深紅的眼看起來格外可怖。
他的左手緊緊牽住澤田綱吉露在棉被外面的左手,就跟對方當初送進來的時候一樣。
而那總是可以溫暖自己的手心,如今冷得可怕,不論自己多麼用力也無法將溫度留在對方身上。
當醫生宣佈澤田綱吉腦死的時候,這嘈雜的世界瞬間變得安靜無比。
六道骸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靜靜地守在澤田綱吉的身邊,無論身邊的人怎麼勸就是不離開。
今天已經是第幾天了?六道骸並不記得。
他曾經侵入過對方的夢境,但那裡已經什麼也不剩了,只有一片虛無,這讓他連希望也不抱了。
「這怎麼可以。」六道骸輕輕的、顫抖地說:「明明我比誰都還要看照你,為什麼你卻是死在我眼前?」
明明比誰都還要不要命的保護對方,最後對方竟然只是為了救他的命而喪命。
這是何等的諷刺可笑。
他吼:「你竟然還不要我停留,你真的知道你的存在對我的來說有多麼重要嗎?」
六道骸更用力抓緊對方的左手,緊得生疼,卻不願放鬆,他不在乎對方會不會感到痛,能的話就更好。
「你知道嗎……」
他無法想像接下來的世界少了澤田綱吉的笑容後會變成怎樣,這世界並不是少了誰就會停止轉動,但當六道骸少了澤田綱吉,他的世界再也轉不起來。
若是對方知道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像這樣拋棄他先行離去?是不是就不會說出那種要他拋下他的話?
六道骸他知道的,他其實全部都知道的,對方對他的用心良苦。
他知道不說『我愛你』的原因是什麼,因為他也一樣,就是不希望用這句話來束縛對方,在這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丟掉性命的世界,他們不敢也不想讓對方有所牽掛。
但六道骸卻開始後悔了,要是有牽掛的話,澤田綱吉是否就不會輕易的想要拋下這世界?連掙扎也沒有。
但再多的如果也喚不回對方睜開眼,六道骸垂下眼,放開了這幾日一直不願放開的手。
是該放手了,是對方要他不要為此停留的,但他這並不代表他要拋棄他的。
他站起身子,在對方唇上留下一吻,勾起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轉手,六道骸掏出戟子,輕輕地劃破了澤田綱吉的手腕,從傷口溢出娟娟血液,血還是紅的、熱的,人卻是死的。
接著,他掏出了一把銀白色的槍枝,輕聲道:「祝好夢。」
『碰!』
六道骸的身子隨著槍響往澤田綱吉的身上倒下,紅色的血把病床的床單跟被褥染出一朵朵花。
一瞬間病房安靜的可怕,但在床上的人卻有了動靜,他輕顫著睫毛,緩緩睜開了好幾日不曾睜開的眼,眼角的淚卻跟著滑落。
「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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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哥列第十代首領奇蹟似的甦醒,然而其霧之守護者卻自殺身亡,這讓原本要準備首領葬禮的彭哥列成員頓時手忙腳亂地改成了霧守。
然而復甦的彭哥列第十代卻一改之前懷柔的作風,開始著手計劃將那天對他開槍的人跟家族進行凶狠報復及毀滅。
到最後那家族的人無一倖免,每個人的死法全部很悽慘。
剩餘的五個守護者沒有人有異議,下面的人也只是聽令行事。
外界的人都感到不可置性,但了解真相的人選擇沉默,這讓彭哥列第十代首領從上任以來第一次染上殘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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