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 BAD OR BEST

褚冥漾步入至一座小花園裡，花園中間有座噴水池，盡頭有間小涼亭，附近沒什麼人，吹來的風很舒服，空氣也很乾淨。

不愧是Atlantis，褚冥漾邊想，邊走在花園的邊緣觀察著。

連花園也做得如此精緻，還設下完美禦敵結界，不過若單論自然景觀，還是七陵略勝一籌。

發著淡淡藍光的結界，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這裡是平常沒人會注意的地方，沒有相當的實力，就算盯上一整天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中午下課鈴一響，褚冥漾馬上就離開教室。他不太能適應陌生人多的地方，在七陵是習慣了很久才不會有這種不自在感。

陌生的環境讓他感到很不安，加上他很不會應付那些熱情的同學。

褚冥漾會躲避那些人並不是出自於討厭，不管那些同學，還是冰炎身上都散發著乾淨舒服的氣息，對待他也是善意的，這點他其實非常清楚。

但在七陵每個人都是淡淡的，雖然不會太過冷漠卻也不會太親近彼此，他習慣那樣的相處模式，也比較喜歡那樣子的人際關係。

因為太接近的話……

這時，一陣清脆的音樂響起，打斷褚冥漾的思考，他趕緊拿出自己正在響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就馬上接起來，「然？」

話筒那邊傳來了令人安心的聲音：『Atlantis的第一天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褚冥漾不自覺苦笑了起來，想起那些不論是原世界還是七陵都不會有，但在Atlantis卻見怪不怪的東西，他就一陣頭痛。

知到冰炎在懷疑他，但被那些嚇到的反應都是真的。

「怪東西很多，加上同學太熱情了，我很不習慣……」他頓了一下，然後用請求的語氣問：「真的不能待在家自學嗎？」

『到Atlantis就讀是種難得的經驗，漾漾，我也其實一直想要解決你學業的問題，幸好冰炎殿下先提出了轉學生的事宜，且難得學校董事也答應了。』白陵然柔聲地安撫道：『漾漾，我們教導你那些，並不是希望你與世隔絕。』

不是那樣的，褚冥漾想反駁，卻說不出口。他會這樣並不是白陵然的問題，一直都不是。

「……」沉默了會，褚冥漾只是吶吶的說：「Atlantis很好，冰炎殿下雖然很兇但人其實不錯，同學也是，我……只是有些不習慣，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會習慣的，褚冥漾這樣說服自己也說服表哥，為了不讓人擔心，他只能這樣說，他不想再讓其他人為他擔心，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你能這樣想就好。』白陵然似乎鬆了口氣，緊接著他突然轉換話題，『不過你妖師的身分應該無法隱瞞多久，那群追殺者緊盯著我們，你到Atlantis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曝光。

雖然Atlantis能將外來者給隔絕掉，但你總是有要走出Atlantis的時候。』

白陵然嚴肅地叮嚀：『記住，要不就跟在冰炎殿下或是有能力者身邊，要不就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全部抹殺，千萬不要暴露出自己的能力，能跑就跑。記住你的身分，不要為種族帶來災禍。』

褚冥漾臉色闇了下來，在外人面前他總是得收斂氣息，將一開始什麼都不懂得自己給扮演出來，這其實不難，因為他本來就自認沒有多強，但麻煩的是，為了要裝弱，所以在別人面前變得綁手綁腳的，不免會讓自己多受點傷，所以他才不喜歡與其他人一同行動，一來不用刻意演戲、二來也不會讓別人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這也是當Atlantis的人對褚冥漾如此親切又熱情的時候，他感到惶恐的原因之一。

褚冥漾深吸了口氣，然後說：「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

『祝你在Atlantis有美好的一天，再見。』

甫掛掉電話，褚冥漾輕輕地嘆了口氣。

手機卻又緊接著響起，褚冥漾慌張地按下通話鍵，連來電號碼也沒多看，平常這隻手機除了家人，就只有白陵然會打，所以他才會這麼習慣就接起來。

『褚，我還以為我有傳簡訊要你中午在教室等我。』接起的那瞬間褚冥漾就後悔了，耳邊傳來那冰冷的聲音讓他如凍三尺。

「那那、那個我沒有注意到啦……對不起學長。」褚冥漾下意識地緊張辯解：「因、因為我在七陵都只跟然吃午餐，所以……」

直接打斷褚冥漾的話，冰炎問：『你在哪？』

「呃，一座花園裡，有噴水池跟小涼亭。」

『乖乖在那邊別動，要是我到了，你卻沒在那邊……』冰炎冷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

『嘟────』

默默地看著被掛掉的電話，褚冥漾本來想馬上逃走的，但只要想到冰炎發怒的樣子就一陣惡寒，更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如此怕這個人。

來這裡的第一天，還是別惹黑袍生氣的好，跟黑袍打好關係對自己也沒有害處，更何況這個人是自己必須常常接觸的人，褚冥漾這樣安慰自己。

※

冰炎狠狠掛掉電話後，此時身邊傳來了輕笑聲。

冰炎瞪向旁邊掛著面具的男子，不悅的問：「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驚訝你竟然會約人吃午餐。」夏碎這麼說：「是說要幫你解開詛咒的那個孩子吧。」

「是，就是他。」冰炎沒好氣的回答：「一副很弱的樣子，還隨便亂跑，真是找死。」

「是嗎？但我不認為他們會給你一個沒能力的人說要解咒。」

「對方首領也是這麼說的，只是……」冰炎停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問道：「你知道公會給我的任務吧？」會接下這個任務，是因為他有身為黑袍的立場。

夏碎點點頭。

「但我卻監聽不到，這只有三個原因，一是他平常什麼都沒在想，但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活了千年的種族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可能性，但只是活物，是不可能什麼都不想，只是多與少的問題。」接著冰炎沉下臉來，「那麼另一種可能性就是他有能力反抗我的術法。」

「但，你卻說他很弱。」夏碎提出了疑問，「一個無袍級的人，又怎麼能抵抗黑袍？所以，應該就是第三個原因囉？」

冰炎卻冷笑了一聲，他並沒有回答夏碎的問題，而是說：「夏，世界上有很多無袍級有能力對抗更甚是贏過黑袍，袍級只不過是讓人輕易地辨認出這個人的能力，而不是評斷所有人能力的象徵。」

夏碎搖搖頭，然後說：「你的意思是說，他在隱藏實力？」

「……」冰炎卻沉默了，接著他緩緩的道出第三個原因：「還有就是，妖師首領在他身上放了抵抗的術法，若是他，我覺得辦得到。」

「我明白了。」夏碎了然的點點頭，不再追問，然後他說：「我今天接了任務，希望下次能與他見個面。」

冰炎皺起眉來，「千冬歲答應你接任務了？」

雖然對方帶著面具看不到表情，但冰炎肯定面具底下絕對是張無奈的臉，夏碎沒有多說什麼，開了傳送鎮直接離去。

看著已經消失的陣法，冰炎淡淡的說：「既然珍惜，就該好好正視。」

※

當冰炎踏入花園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喧嘩聲，害他以為有人在這裡舉辦派對。

冰炎馬上看見不遠處的涼亭外有兩個人在打架，另外有三個人則坐在涼亭內。

挑眉，冰炎輕鬆地繞過前方兩名打得難分難捨的人，直接踏進涼亭內，就看見褚冥漾不時擔憂地瞄向涼亭外，又無奈地應付拚命向他分享便當的其餘兩人。

「學長！」首先發現他的是米可蕥，她帶著興奮的笑臉問：「學長也要一起吃便當嗎？」

冰炎沒有回應，只是在褚冥漾的對面坐了下來，說：「我還以為只有你一個人。」

褚冥漾苦笑著回答，「本來是這樣沒錯……」

「學長，你聽喵喵說！」米可蕥卻忽然插了進來，鼓著臉說：「漾漾這樣不行呀，一下課就跑不見蹤影，到上課才回教室。下課時間本來就是要讓同學好好交流的時間啊，漾漾這樣害我們都無法跟他交流！」

「喔？你怎麼說，褚？」單手支著頭，冰炎饒有興味地看著坐在米可蕥跟萊恩中間的人，對方眼神四處亂飄，身體也僵直著，似乎是不習慣人那麼靠近他一樣。

「那個，我只是想說，呃……就是趁下課去熟悉環境。」褚冥漾吞吞吐吐的掰出理由。

「那可以叫喵喵帶你逛啊！」米可蕥用力地拍桌，發出好大的聲響，把褚冥漾給嚇壞了。

褚冥漾看了眼有點凹陷的石桌，吞了吞口水，馬上改口道：「我一時間沒想到，下、下次就麻煩妳了。」

這時米可蕥才甜甜地笑了出來，與剛剛的力道簡直呈現反比，「怎麼會麻煩，對吧，萊恩？」

啃著飯糰的萊恩點點頭，然後補充道：「我也會帶你去好吃飯糰販賣的地方。」

褚冥漾只能回答，「謝謝。」接著轉移話題道：「那個，不管他們真的好嗎？」他指了指在外面打得昏天暗地的西瑞跟千冬歲，還有被破壞得差不多的花園噴水池。

「打到死也沒關係。」冰炎冷冷的說。

「漾漾放心吧！那是西瑞跟千冬歲培養感情的方式。」米可蕥笑著說：「而且喵喵是醫療班的，就算受傷了喵喵也可以治療。」

萊恩則是繼續啃著他的飯糰沒有表示什麼。

「……」既然其他三個都這麼說了，那麼褚冥漾也不好說些什麼，還好他們還記得在涼亭外佈下結界讓他們不置於被波及到。

鬧了好一會，打到一個段落的西瑞跟千冬歲才停戰，然後被米可蕥抓去治療並訓了好一頓。

原本被破壞的花園開始恢復原狀，褚冥漾驚奇地看著自我修復的花園，也難怪他們敢肆無忌憚地在校園裡打架。

直到他們將眼前的食物清空，準備要回去上下午的課堂時，冰炎忽然叫住了褚冥漾。

「褚。」

褚冥漾的同學們都已經走進教室，而他則是停在門口前，疑惑地看向對方。

冰炎盯著褚冥漾，直到對方露出不安的神色，他才拍了拍對方的頭，柔聲道：「別人的好意就大方接受，沒關係的，考慮太多反而會失去一些珍貴的事物。」

感受到褚冥漾的身子明顯一僵，冰炎馬上停止這個舉動，他明知道對方不喜歡任何接觸才對……

摸著被拍過的腦袋，褚冥漾吶吶的回答：「我明白了，學長。」然後就匆匆地走進教室去了。

目送走褚冥漾後，冰炎也回到自己的教室去。

上課鐘早已敲響，課堂的教授卻姍姍來遲，教室有細碎的談話聲，還有些觀察或崇拜的眼光，但冰炎並不是很在意。

他在想，想有關於那妖師的事情，自己會不會管太多了？

但，看到總是害怕接觸他人模樣的妖師，自己就會忍不住想要多管閒事，希望那妖師能明白，就算是妖師，也是可以交朋友的。

就像亞那跟凡斯一樣。

所以，不要總想著自己只有孤單一人。

獨自來到千年後的他，其實非常了解那種感受的，身陷於悲觀的漩渦中，覺得全世界都欠他一樣。

但後面遇上的人，讓他走出了自我的世界，並了解到自己的能力可以拿來幫助更多人，而幫助也會使他感到愉快，也明白自己在這世界上，並非是不被需要的。

他並不清楚褚冥漾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人不可能永遠不去接觸其他人，這樣小心翼翼，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對褚冥漾自己來說其實沒有好處，也會使心靈疲憊。

這對一名妖師來說其實很危險，尤其是當心裡只剩下恨，那麼就會帶來毀滅。

凡斯，就是如此。

他並不希望千年前的事情重蹈覆轍，於公於私，他都得引導褚冥漾走出自己的象牙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