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 BAD OR BEST

冰炎剛從浴室洗完澡走出來的時候，房門就被敲響，不用開門就知道來者是誰的冰炎，馬上上前去應門。

一打開，果然就看到褚冥漾掛著靦腆的笑容說：「學長，晚上好。」

接著他發現了冰炎還在滴水的頭髮，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在洗澡。」

冰炎說了聲別在意後就一個彈指，濕淋淋的的長髮在他一聲響指後迅速蒸乾。

褚冥漾訝異地看著瞬間乾燥的銀髮，沒有問太多就順應對方的允諾走進房間。

進來後，褚冥漾環顧起整個房間，格局配置與隔壁自己房間一模一樣，但看起來非常整潔，感覺上沒什麼東西相當貧瘠，顯示出主人並不常使用它。

「坐吧。」冰炎讓褚冥漾坐在一旁餐桌的椅子上，然後不知道從哪端出了兩杯熱牛奶，並將一杯牛奶遞給了他。

「謝謝。」連忙將牛奶接下，褚冥漾只是拿著沒有喝。

在褚冥漾對面坐了下來，冰炎隨口問：「第一天還習慣嗎？」

「呃，還可以。」褚冥漾有些心虛地回答，接著他怯怯地問：「那個，我來是要做例行檢查的，學長記得嗎？」

白陵然曾經告訴他們倆個，詛咒要每天檢查，這是為了讓褚冥漾隨時掌握詛咒動向的必要動作。

冰炎當然知道褚冥漾來找他是為了詛咒一事，但對方一付完成應付完後就要趕快回房的模樣，不知怎麼的就讓冰炎感到一陣不悅。

他是不知道妖師一族的教育是怎麼回事，但把一個孩子教導成這麼怕生又怕事的模樣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從千冬歲的口中能得知，今天下午就算他們帶著褚冥漾到處亂晃熟悉環境，或是找他聊天想要多認識一下，褚冥漾也只是禮貌性地回應重點也不會問問題，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褚冥漾似乎不喜歡與人有過多的接觸，他與同學之間總會保持一步遠的距離，在他們靠近時會不自覺地繃緊身體，不過也不會明顯地退開讓人覺得不快，這些冰炎自己也有觀察到。

所以他對褚冥漾的印象改觀成：禮貌、沒自信、容易緊張、且對人淡漠。

冰炎知道七陵的學生大多處事淡漠，但褚冥漾淡漠的感覺卻有所不同，更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

但冰炎還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他對褚冥漾的了解實在太少了。

冰炎不能理解，為何一個看起來如此普通又畏縮的人，真正的想法卻令人摸不著。

冰炎又嘗試連繫對方的心聲，卻依舊什麼都聽不到，就像有一道透明的牆隔絕，也把一切隔絕在外。

他雖然曾經有猜測白陵然在褚冥漾身上放了隔絕術法，可是外來的力量畢竟有限，除非白陵然的實力真的高過自己太多。

可是他卻有種感覺，覺得格擋掉他竊聽的不是白陵然，而是褚冥漾本人。

褚冥漾見冰炎沒有任何反應，他遲疑地喊：「學長？」

冰炎卻忽然燦爛地笑了，「在那之前，我覺得我們該聊一聊。」語氣卻不是邀請，而是命令。

褚冥漾只覺得一陣寒顫，他想起了好像有誰說過精靈的邀請令人難以拒絕，辛西亞的邀請的確是如此。

不過精靈的威脅……或許是因為有混到獸王族血液，所以聽起來倍感壓力吧。

因為無法拒絕，褚冥漾只好小心翼翼的問：「但我並不擅長聊天，學長想聊什麼？」

放下手中的杯子，冰炎單手支著自己的頭，他認真地看向坐在對面的褚冥漾，果不其然對方馬上慌亂的轉移視線。

冰炎不喜歡拐彎抹角，他直說：「來聊聊你的事情吧。」

聽到這話，褚冥漾的身體明顯僵直起來，藉由握在手中的杯子裡面的液體可以看得出他正微微地顫抖著。

為了說服明顯不願意的褚冥漾，冰炎這麼提議道：「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相對的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問題，不過，若那個問題你不想回答的話，你可以拒絕回答沒有關係，這樣你覺得如何？」

褚冥漾遲疑地望向冰炎。

「不用緊張，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冰炎勾起了一個安撫的微笑，表示自己並沒有惡意，但他很快就收起來，像是沒笑過一樣。

僅僅那一瞬間，褚冥漾卻呆楞起來，美麗中性的臉龐漾起難得的笑容，平時的煞氣馬上銳減，頃刻間，他把凡斯記憶中的亞那重疊在對方身上。

果然是亞那的孩子呢，那樣的笑容真吸引人。褚冥漾想，難怪凡斯當初會放下妖師首領的身分，願意與精靈王子交上朋友。

這笑，的確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或許可以相信吧，亞那的孩子……

於是，褚冥漾答應了。

※

冰炎的食指輕輕地敲打著桌子，正在心底整理想要問的問題。

一開始不能問太過深入的問題，不然會讓對方有戒心的。

冰炎停止敲打的動作，然後像是隨口問問：「你是什麼時候進入這個世界的？」

褚冥漾愣了一下，想不到冰炎問的問題竟然是跟妖師一族無關的事，他暗自鬆了口氣，沒想太多就回答：「大概有兩年多了，我是在國三下學期的時候進入七陵的。」

褚冥漾在講這句話的時候表現很自然，並不像是在說謊。

兩年半嗎？冰炎沉思起來，若已經兩年了，褚冥漾表現出來的能力未免也太弱，這樣是不可能在守世界平安度過兩年的。

但……只有兩年，就可以讓他無法竊心聲嗎？

看著還呆坐在那的褚冥漾，冰炎提醒道：「換你問我問題了。」

「欸？那……請問……」褚冥漾有點猶豫的問：「亞那先生，是個怎樣的人？」他對這名精靈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人，讓當時的妖師首領願意放下自己的身分，與自己種族及個性完全相反的人交好。

冰炎頓了下，接著他若有似無嘆了口氣：「其實我記得不太清楚了，那時我還很小。」

褚冥漾啊了聲，他馬上垂下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那個……可以不用回答。」他都忘了，冰炎是從小被迫傳送到千年之後的。

冰炎搖搖頭，繼續道：「他是個神經很大條的人，曾經把我抱到樹上，然後一時忘記我在他臂彎裡，一不小心鬆手就讓我掉了下去。」

「……」

「有時候還會把我忘在滿是野獸的森林裡，或是把我帶到河邊玩耍，一個手滑讓我順著河流溜冰到下游。」

……明明就記的超清楚的！根本快要變成抱怨了，褚冥漾深深覺得冰炎沒有死在他老爸手上，真的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但，他很溫柔也很強大。」冰炎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他總是告訴我，世界上所有事物不能只看表面，或許他表面看起來很兇惡，但你不去實際接觸，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其實只是個害怕寂寞的普通人。」

「不要光憑表面來評斷一件人事物的好壞，因為他還有其他你所不知道的許多面向。」

看向冰炎帶著無奈卻柔和的笑容，褚冥漾可以從裡面感受到冰炎對於父親的尊敬，於是他也隨著冰炎勾起笑容，「他是個好爸爸，對嗎？」

冰炎無奈地笑了幾聲，「是，雖然看起來不像，但他是。」

那麼……

「好了，現在換我發問。」冰炎緊接著說：「可以說說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的事情嗎？」

褚冥漾表情明顯變了，接著他眼珠子不自覺地看向旁邊，「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在那邊的時候特別衰而且常常受傷，因為那時我還不知道本身能力的事情，所以一直在不知不覺中詛咒自己衰。」

他尷尬地笑了笑，「也因此波及到普通人，變得沒什麼人敢靠近呢，親戚也刻意疏離。直到來到這裡之後，我漸漸學會如何控制能力了，雖然還不是很純熟。」

褚冥漾講得非常輕描淡寫，但冰炎看得出來，事情的來龍去脈應該不是像對方講得那麼簡單。

國三下學期是個尷尬的時期，冰炎知道那時候原世界，在褚冥漾所生長的故鄉裡，應該是差不多要準備升學的時期，忽然轉學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對方不願意講，那麼他也不方便多問，可這裡可能是某個關鍵。

又輕敲著桌子幾下，冰炎說：「換你問了。」

褚冥漾垂下眼，想起了剛剛冰炎回答他問題的答案，讓他一直很想問，但卻又怯於開口。

這次褚冥漾思考了很久，有好幾次欲言又止，卻還是沒問出一個問題。

「若是想不到，就留到下次問吧。」冰炎直接打斷正在苦思的褚冥漾，然後瞄了眼對方手中沒有減少且冷卻的牛奶，他說：「時間不早了，檢查完就去睡吧。」

褚冥漾尷尬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走到了客廳比較空曠的地方上，「那請學長站在我面前。」

冰炎照褚冥漾的指示站在他前面，然後主動地伸出雙手，只見褚冥漾有些遲疑，卻還是握上了。

這個動作，昨天白陵然為了示範跟檢查，就已經有做過一次，所以冰炎才會知道對方接下來的動作是什麼。

褚冥漾的手並不大，手不算細緻也不會過於粗糙，在仔細觀察後，還可以看到大大小小、極淡的疤痕，看得出來對方真如他所言常常受傷。

褚冥漾小心翼翼地握住冰炎的手，像是怕太用力會怎麼樣似的。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輕聲喊：「米納斯。」

冰炎看到褚冥漾的身後浮現一抹女人的水影，她禮貌地向冰炎行了個禮後，就化成一道水沫忽然消散，像是沒出現過一樣。

那是褚冥漾的幻武兵器吧？沒想到是王族兵器，看來褚冥漾有一個很好的夥伴。

『滴答。』

很輕、很輕，冰炎聽到了水聲。

跟白陵然帶來的風聲不一樣，褚冥漾是一陣水流動的聲音，小心翼翼、溫柔地環繞他們，帶著些微的涼氣，冰炎覺得自己彷彿是浮載在水中，感覺非常舒適。

『叮鈴──叮鈴──』

不知從哪響起的鈴鐺聲，聲聲清脆，附近還在騷動的活物隨著鈴聲安靜下來，房間只剩水的波動跟鈴鐺聲，兩道聲音交纏一起，譜出美麗悅耳的樂章。

過了約莫五分鐘，褚冥漾緩緩睜開了眼，看向似乎一直在看他的冰炎，他趕緊鬆開緊握的雙手，解釋道：「詛、詛咒看起來還沒有侵蝕太多，狀況跟昨天然說得差不多，一個月內應該沒什麼問題，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會天天檢查，並找出解咒的方法。」

「那就麻煩你了。」

「不會、不會。」褚冥漾連忙揮揮手道，然後他不好意思的說：「不好意思，學長，你的手再借我一下可以嗎？」

冰炎挑起眉，不過沒問為什麼，只是順從地將兩隻手伸出去。

然後褚冥漾小心地捧起了冰炎的雙手，他垂下頭並將對方的手拉到自己的額頭前，虔誠的說：「但願亞那瑟恩˙伊沐絡的孩子，他身上的詛咒能早日解除。」

冰炎感受到有股力量從褚冥的手心傳來到自己的手中，然後漸漸消失不見。

結束後，褚冥漾放開冰炎的手，並帶著羞澀的笑容說：「那麼學長，晚安了。」

看著自己的手，冰炎輕淺地笑了，「早點睡，褚。」

送走褚冥漾，冰炎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看向自己的手心還殘留的力量，雖然淡淡地不是很強烈，卻深植人心。

冰炎緊握住手心，露出了一付饒有興味的表情。

接著，他想起了方才褚冥漾虔誠的祈禱，不自覺地扯出了個溫柔的笑。

雖然膽怯、淡漠，但至少可以確定，褚冥漾不會是壞人。

[待續]

老實說，僅僅是週更就對我這種寫文沒什麼進度的人鴨梨很大(遠望)，外來誘因實在太多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