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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吧。」舉起手,褚冥漾朝著眼前的黑暗喊了這一句。

眼前的黑暗騷動著,似乎不太願意服從命令,甚至還對他發出恫嚇的聲響跟動作。

皺了皺眉頭,褚冥漾沉著聲,緩緩的說:『搞清楚你們的主人是誰。』

話語剛落,黑暗就停止了騷動,乖順地纏繞在褚冥漾周邊,最後沉入他的影子中。

 

眼前的黑暗散去,只留下安靜的帳棚跟還在原地燃燒的篝火,裡面一個人影都沒有。

 

就算有尖叫、有怒吼,那也只是短暫的一瞬間,一切都在剎那間發生,他親手揭滅一批種族,然而他並沒有任何憐憫之情。

 

因為這逐漸凋零的種族,竟妄想奪取陰影之力來復興。

 

他們的確成功了,卻沒有任何能力控制陰影,在他感受到陰影的呼喚時,整個種族其實早就被扭曲了一半。

褚冥漾毫不費力地直接將陰影收回,卻沒想到這族的首領還不知清醒,喲暍著族人想奪取他身上的陰影,所以他只好進行揭滅。

 

不過,他原本只是讓陰影只奪取有黑暗之心的人的性命,只是沒想到整個種族沒有任何一個留下。

 

看來這種族注定要滅亡。嘆了口氣,褚冥漾轉身走到附近的河邊,脫下因被砍,而破損且染血的外袍。

裸著上身,藉由水的倒映,褚冥漾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掛著與自己左手中指上一模一樣、鑲有紅色寶石的戒指,至於胸膛上則是有著翻出腥紅血肉的傷口,傷口從左上到右下,幾乎遍及整個胸膛。

褚冥漾皺著眉頭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小心翼翼地抹上傷口,他忍著隨之而來的劇痛,卻沒有預期中的療效,傷口依舊猙獰,血雖然稍微止住了,卻還是不斷地滾出血珠。

 

剛剛被那族首領出其不意地砍了他一刀,看來那把刀有問題,不僅能劃破有咒術保護的袍子,還讓傷口無法順利癒合,所以才讓他不管是術法還是傷藥都無法治癒。

這次得回去請褚冥玥幫他看一下了,想到回去要接受那魔女的治療跟緊接而來的魔女湯藥……他默默地哀傷了。

 

『小心!』米納斯跟老頭公突然在他身邊設下了結界,雖然沒有任何東西打到結界上,但他能清楚感受到身後的殺氣跟冒著熱氣的武器正指著他的後腦。

腳邊的陰影開始騷動,幾欲衝出卻被褚冥漾給壓了下來。

 

「不准動。」冷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褚冥漾的身體瞬間僵直。

熟悉卻陌生的聲音,明明就刻意躲避追蹤、日夜祈禱著不要再遇上,卻依舊無效。

陰影還在叫囂,他用盡力氣壓抑著,克制因為遇上白色種族產生的害怕……還有與之廝殺的慾望。

 

「你,舉起手慢慢的轉過來。」冷冽的命令像是對待無惡不赦的犯人。

褚冥漾聽話地舉起手並緩緩轉過身,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人,與上次別離後相差無幾的面貌,他所在意的人--冰炎。於是他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

 

對方冷硬的表情在看到他時有些鬆動,冰炎的語氣有些遲疑:「是你?」

褚冥漾淡淡地笑了,知道自己的言靈之力讓對方無法準確的記得自己的相貌,更何況現在的自己還帶著面具。於是他反問:「您認錯人了,尊貴的冰與炎殿下。」

「……」瞪著褚冥漾,冰炎似乎很想掀開後者的面具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看了眼對方身上那猙獰還冒血的傷口,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在醫療班與其他的人的努力下,冰炎只能稍微抵制妖師的言靈之力,他能記得在妖師離開校園後所有與之互動的經過,但他始終想不起來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甚至是妖師的容貌、以及名字。

 

他記得這張面具,卻無法確認面具底下是否為同一人,他只能靠直覺跟氣息判斷。

 

但這人的氣息又跟上次接觸的,有所不同。

 

是變了,還是真的不是同一個人?

 

想要看對方到底是不是在演戲,但對方卻帶著連眼睛都遮住的面具,只露出下半臉,嘴角只有輕微上揚,他看不出眼前的妖師到底是什麼表情。

 

「你受傷了。」冰炎決定先放下看清面容的衝動,先解決當前的問題。

「妖師不需要混血精靈的同情。」冷硬地拒絕對方的關心,褚冥漾拉上了染血的袍子遮住傷口,接著問:「想打嗎?」這個問題問的很輕描淡寫,像是不關他的事一樣。

沒等冰炎回答,褚冥漾直接從口袋裡取出一枚藍色水晶並捏碎,他繼續道:「若您堅持將我抹除,那麼您只會在我身上造成傷口卻無法取我性命,而我不會落到您手上而是成功逃離。」

冰炎愣了下,接著了然的說:「言靈嗎。」他並沒有照著褚冥漾的話攻擊反而是收起武器,他冷冽地笑問:「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攻擊你?」

褚冥漾抿著嘴搖搖頭,「若是沒事,我可以走了嗎?」接著轉身想要離開。

但冰炎卻一個閃身就阻擋褚冥漾的路,後者則是機警地往後跳了一段距離,警戒的說:「混血精靈還有什麼事?」他的槍已經上檔,隨時都可以開戰。

冰炎只是一個挑眉,「放下武器吧,妖師,混血精靈無意戰鬥,並以精靈之名發誓,此刻不會傷害妖師半根寒毛。」

頓了一下,褚冥漾也收回了米納斯,不解地問:「那到底還有什麼事?白色種族不該跟黑色有所牽扯。」

「誰規定的?」冰炎堵了回去。

「……世界?」褚冥漾不確定的說。

冰炎卻白了他一眼,接著說:「聽都沒聽過,況且我為什麼要聽它的?」

褚冥漾被堵得沒話說,接著沒好氣地脫口而出:「你總是這樣……」講到一半他才警覺地噤聲。

冰炎臉色一變,瞬間就移動到褚冥漾面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臂,肯定的說:「果然是你。」

 

還是不夠嗎?就算離開經過特別訓練,眼睛也只能捕捉到對方的殘影,根本就是毫無反抗能力就落入了對方的手裡。

褚冥漾苦笑,可能要請白陵然再加重訓練了。

 

要不是對方無意戰鬥、要不是自己變得比較能控制言靈的使用,他其實早就被碎屍萬斷了吧?

 

「您的脾氣很有名。」褚冥漾疏離的這麼說:「暴躁的冰與炎殿下,總是唯我獨尊。」他稍微扯著自己的手,暗示對方不要再抓著他。

「說謊!」冰炎用力地將對方扯過來,不容置疑的說:「就是你不會錯的。」

 

冰炎粗魯的動作扯動了褚冥漾的傷口,他悶哼了一聲,發現白藍色的袍子又開始滲血。

馬上就發現褚冥漾的狀況,冰炎低罵了一句精靈語,接著他暴力地扯開對方的袍子,果然看到猙獰且在滾著血珠的傷疤。

 

褚冥漾開始掙扎,冰炎不耐煩的說:「再動我就種你!」接著他愣了一下,不曉得自己怎麼對妖師會脫口而出這樣的話語,不過確實有嚇阻動作,妖師被他嚇了一跳。

剛剛給人的感覺明明是個疏遠沒有感情的妖師,現在卻微張著嘴,就算不露出全臉,冰炎也猜想得到對方表情一定是傻愣的,儘管他並不記得對方的面容。

 

趁著對方還在發呆沒反應的時候,冰炎將手放在距離傷口一公分的距離上,他的手開始發出微弱的光芒。

馬上就明瞭對方想幹麻的褚冥漾憤怒地打斷對方的動作,他抓住對方的手,咬著牙說:「不準轉移傷口!」

冰炎卻笑了出來,嘲弄的說:「你很清楚我要做什麼嘛。」接著他取出了口袋裡的玻璃小罐子,裡面裝著某種金色的液體,他打開蓋子輕輕地往褚冥漾的傷口倒了上去,從罐子裡流出了泛著金色光芒的液體,那液體在滴上傷口後並沒有順著地心引力往下滑,而是延著傷口流動,瞬間將血止住,不過疤痕還是沒有消掉,只是不再那麼猙獰,但冰炎還是嘖了聲,不斷思考自己身上還有沒有可以治癒的藥品。

「……」褚冥漾默默地看著傷口的變化,語氣沒有感激,只有滿滿的疲憊:「冰炎殿下,您這樣幫助邪惡的妖師,會被當成背叛者的。」

冰炎寒著臉,無畏的反問:「那又如何?」

褚冥漾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道:「算了,隨便你吧。」接著他勾起僵硬的笑容道:「妖師不恩將仇報,冰炎殿下許個願望吧,在我能力允許的範圍內且不牽扯到我跟妖師一族的。」

冰炎惡狠狠地瞪著說要報答還訂下條件的褚冥漾,咬牙切齒的說:「那就欠著。」

「沒問題。」褚冥漾愉快的說:「那可以請您放開我了吧?」他指著還緊握自己的手。

冰炎卻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眼中的執著讓褚冥漾忍不住道:「冰炎殿下,何必執著於一個連名字都記不得的妖師?不值得。」褚冥漾真誠的說。

 

所以,不要再追尋了好不好?為了躲他,褚冥漾想盡各種辦法避開,但每次差點被追上的距離卻一直再縮短。

既使用言靈也無法避開是為什麼?還是其實他並不是真心真意的要避開冰炎?

 

「我也不知道……」冰炎垂下眼,不知道從哪拿出白色的繃帶,不顧褚冥漾的意願,開始為褚冥漾包紮傷口,「一開始是回憶、再來是面容、最後是名字,我明明不想忘記,你卻用言靈封印了我的記憶,不管旁人怎麼訴說應該是屬於我的回憶、再怎麼重複你的姓名,我卻很快就不記得了,最後只剩下這個。」他看著手腕上多出來的紅色精美手環,從前的他是絕不帶飾品出任務的,手環上面有著繁複的簍空花紋,鍍金的邊框閃著美麗光芒,那是放在床頭旁的櫃子上,用著精美的紅色盒子包裝著,靜靜躺在盒子裡,妖師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我最後只記得這是你留下的,而我只能靠著這個提醒自己有個不能忘的人。」冰炎將對方的胸膛纏上一層繃帶後,就拉起被自己扯得亂七八糟的白藍色袍子,幫對方扣上盤扣,他並不希望對方吹到寒冷的風而感冒。

冰炎露出了悲傷且疲累的表情問:「我才要問你,為什麼那麼執著地想要我忘記你?就算忘記了又能如何,心中那個空下來的位子還是你、就算已經失去了名字跟面容,我還是記得曾經有個讓我非常掛心的人,雖然白癡又沒自信,卻很善良、很關心同伴,而我不想失去回憶裡的他。」

 

那是深刻在靈魂上的記憶,怎麼也忘不了那個善良又靦腆的笑容,也不曾忘記拚命要復活自己的人那時激動的眼淚。

怎麼可能忘得了?就算不記得面容跟名字,忘卻了彼此所有的回憶,他還是記得有個他很在意的人,他願意為那個人死亡,而那個人也在自己死亡後還拚了命想要復活自己。

 

褚冥漾卻什麼話也沒說,靜默不語。

 

對於妖師的沉默,冰炎嘆了口氣,接著他看向了掛在妖師脖子上的戒指,他一直覺得很眼熟,剛剛只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的傷口,但他其實一直很在意,並同時疑惑對方明明手上就帶著一模一樣的戒指了,為什麼脖子還要再掛一個。

這時戒指上了紅色寶石忽然閃出了淡淡的光芒,似乎在召喚著他,於是他下意識地伸手拿起了戒指。

 

『我颯彌亞‧伊沐若‧巴瑟蘭,以這個吻為誓,對妖師褚冥漾不離不棄,直到生命終結。』

那是殘留在物品上面,物品的記憶。

「褚?」

他想起了,那是屬於妖師的名字。

 

褚冥漾愣了下,接著他看向發著光芒的戒指,他緊張地往後退,卻沒想到冰炎還握著戒指,只用條繩子固定的戒指輕易的被扯了下來。

 

「還、還給我。」語氣不再毫無感情,褚冥漾緊張的說:「那是我……」

瞪了褚冥漾一眼,成功讓對方哽住話語,冰炎扯出了邪魅的笑容:「這是你送我的,所以是我的。」將戒指帶回自己的右手中指上,難怪他會一直覺得上面應該要有什麼,這輕微的重量填補了那種空虛。

然後冰炎露出了個溫柔的笑容,那一瞬間讓褚冥漾看傻了,在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就被人一把給抱住。

 

「褚……」滿懷著思念,那渴望的聲音就在耳旁炸開。

這卻讓褚冥漾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不單單是過近的距離讓他懼怕,更多的是他一直壓抑已久的某種渴望。

「放、放開我!」他想起了掙扎,他用力地推拒對方,力氣卻敵不過冰炎。

「我不要。」緊緊禁錮著對方的腰,冰炎將臉埋在褚冥漾的頸間蹭了蹭,聞著帶點血腥味、卻熟悉的味道。

接著他緩緩的說:「跟我回去,不然就帶我走。」

褚冥漾停止了掙扎,難以置信的說:「你全都想起來了?」

「你說呢?」但其實他只想起畢業舞會那天、還有褚冥漾要走的那天時的回憶,這讓冰炎很懊惱,他是想起了自己對於褚冥漾執著,除了他是父親曾經掛在嘴上的妖師外,還有自己對褚冥漾的感情。

他還記得在沉睡的時候,有人這麼對他說:『再見了……不,是不再相見了,亞殿下。』那時候他拚命在夢中掙扎卻無法醒來,現在他明瞭到底是誰對他說那句話了。

褚冥漾沉默了會,猛然地推開冰炎,挾帶著偷偷發動的風屬性符咒颳起一陣旋風,讓彼此的距離成功分開了有一公尺遠。

 

褚冥漾突然這麼問:「你知道有種方法可以讓言靈強制啟動嗎?」

直覺不對勁的冰炎,在下意識要阻止之前,就看到褚冥漾一個轉手不知道從哪取出水藍色匕首,狠狠地往手臂刺下去。

「褚!」

褚冥漾笑了,輕挑的,「那就是完成言靈中某一個條件。」

 

冰炎想起了對方一開始下的言靈:『若是您堅持將我抹除,那麼您只會在我身上造成傷口卻無法取我性命,而我不會落到您手上而是成功逃離。』

 

「可惡!」忽然冰炎被不知名的力量給彈開,他想要再抓住褚冥漾,人卻在他碰到前就瞬間消失無蹤。

 

「混蛋!」

 

 

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原世界的暫居地,褚冥漾跌坐到床上,呆呆地瞪著被自己的血染紅的木質地板,手臂上的匕首已經消失,卻還不斷地淌著血,他卻無力去管。

 

這裡是他租的小套房,而白陵然跟褚冥玥分別住在他的隔壁跟樓下,這時他的門被打開了,鎖在這群外星人的眼裡根本是裝飾,打開門的是他的姐姐,褚冥玥。

 

沒有多說什麼,褚冥玥馬上拿出藥草敷在他的手臂上,然後直接扯開了褚冥漾的袍子,撕掉上面的繃帶,拿出自己所調製的傷藥開始塗抹在傷口上。

 

淡漠地看著自己的姐姐,褚冥漾良久才開口:「我好累。」

褚冥玥理所當然的回:「那就快睡覺休息。」

褚冥漾笑了笑,輕聲道了謝,也不管正在上藥的褚冥玥,就往旁邊倒去然後沉沉睡去。

 

褚冥玥默默地做完了手上的工作後,她動手摘掉了本該只有本人才能拿掉的面具,面具內部全都是水珠,但很快就被面具吸收掉,而褚冥漾的上半臉爬著淚水跟淚痕。

 

將面具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她為自己的弟弟蓋上了棉被,在旁點上藥香,然後退出房間。

 

在關上門前,褚冥玥聽到了褚冥漾這麼說:「對不起,學長……」

 

[憶起 ]

 

我這篇本來沒打算這樣寫的,為什麼寫到後面整個歪了呢……

 

如果構想是主線,實際上的劇情大概是曲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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