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 BAD OR BEST

※此篇文章接續[從天而降]

※

在接下從天而降的褚冥漾的那個瞬間，冰炎忽然想起了在之前也有過一次，自己接住了正在往下掉的褚冥漾。

或許就是那時候發現，自己其實很在意對方吧？

※

那是發生在畢業前的事，某天冰炎與褚冥漾一同受伊多的邀請來到了水妖精聖地。

冰炎已經有一段時日沒見過水妖精貴族了，因為自他從冰焰谷回來後，就一直在調整身體狀況，伊多同樣為了修復水鏡而鮮少踏出學院跟聖地，只是偶爾從褚冥漾身上聽到彼此情況而已。

冰炎本來就打算最近找個時日去探望對方，沒想到對方先送來邀請。

冰炎與褚冥漾來到水妖精聖地後，他們與水妖精三子寒暄了幾句，喜歡作怪的雷多就一把勾住褚冥漾的脖子，神神秘秘的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褚冥漾就一臉期待的樣子，就興沖沖地跟冰炎說他要與雷多雅多一起去參觀神殿。

見身為主人的伊多沒有阻止，雖然覺得好像有些不對，但冰炎也沒有多說什麼，就隨他們去了。

留下的冰炎與伊多就在戶外坐下，邊喝茶邊聊起天來。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從學校畢業，而你們也上了大學呢。」伊多溫和的笑著說：「時間果然過得很快，當年的孩子也長大了。」

「所言甚是。」冰炎喝了一口妖精特製的茶，露出難得放鬆的表情道：「感覺上，當那笨蛋的代導人只是昨天的事，但眨眼間他就已經可以跟西瑞獨自出紫袍階級的任務了。」

「說到這個。」伊多疊起雙手，疑惑的說：「之前雅多有推薦漾漾去考白袍，但漾漾卻拒絕了，不知道亞殿下是否知道其中的原因。」

雅多在大學畢業前就考取到紫袍的資格，而身為監護人的伊多是最後得到這個消息的人，雖然生氣，但考都考到了，總不能叫雅多把紫袍還回去吧。

不過原本好脾氣的伊多倒是發了一頓不小的脾氣就是了。

冰炎皺起眉頭，這件事是他第一次聽說，雖然剛剛嘴上那麼講，但在冰炎眼中，褚冥漾依舊是腦殘到不行、出外需要人提醒跟保護的學弟，雖然他覺得褚冥漾有實力去考白袍了甚至可以挑戰紫袍，但他也並沒有特意要對方去考，一切都隨褚冥漾自己的意志決定。

不過拒絕考白袍這件事，八成是他家學弟對自己太沒信心所以才拒絕吧。

冰炎搖搖頭，他家學弟除了腦殘，就是對自己太沒信心。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大概是他覺得自己不可能考上，為了不讓推薦人雅多丟臉所以才拒絕吧。」

也可能是因為懶，如果是褚冥漾的話很有可能。

伊多輕笑了幾聲，「的確像漾漾會想的事情，不過……」他停頓了一下，「從上次護送您的任務回來後，漾漾他……變得不太一樣了。」

提到敏感的話題，他們彼此都沉默下來。

冰炎從冰、焰谷回來後，其實很快就發現到纏繞在褚冥漾身上，那過去從未有的黑暗，若隱若現，就算本人沒有明確地表現出來，但在一些處事態度上的轉變卻讓人難以忽視。

褚冥漾不講、冰炎也不去提，週遭夥伴更沒點明，他們所有人選擇忽略這塊，想把這件事當成是出外後的成長，但……

「我知道。」冰炎最後只能這樣講：「但我不再有竊聽褚冥漾心聲的權力，雖然我早已不是他的代導人，但我會繼續引領他，並以精靈之名保證，妖師儘管改變，但善良本質依舊。」

他只能這樣堅信著，褚冥漾的善良是永遠不變的。

「我也以妖精之名保證，並祈禱妖師褚冥漾不會失去原來的自我。」伊多也喃喃地祝禱起來，接著他猶豫地看了冰炎一眼，有些為難的開口說：「還有一件事……」

冰炎沒好氣的嘆了口氣：「你不該在療傷期間使用水鏡，雷多跟雅多他們會生氣的。」

伊多勾起些許狡詐的笑容，「您才是，應該好好在學院休息而不是到處接任務亂跑，況且他們兩個並沒有發現我使用水鏡。」

睨了對方一眼，冰炎問：「你看到了什麼？」

伊多垂下眼，「陰影，壟罩在妖師身上揮之不去的黑暗，還有……」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妖師註定亡於迫害的結局。」

「……」

「而那擁有水之力的妖師身上……」伊多深吸了口氣，接著沉重的說：「倒臥在冰與炎之兵器的刀鋒下。」

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冰炎緩了口氣，接著說：「我會改變它。」

「是的，未來不是一定，只要有心，就能改變。」伊多說：「亞殿下，希望這次就跟上次一樣，最糟糕的未來不會發生。」

「我不會讓……」話才說到一半，一陣熟悉的尖叫聲就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聲音是從不遠的瀑布那邊傳來的，冰炎抬頭，果真看到褚冥漾像是被丟出懸崖，然後雷多跟雅多緊接著跳下來。

沒有多加思考，冰炎瞬移到瀑布下方，接著他利用旁邊的樹木借力使力一個跳躍，直接抓住正頭下腳上墜落的褚冥漾，冰炎隨手使出了風的咒語，讓他們的墜落速度減緩許多。

「學長！？」褚冥漾跩著冰炎的衣袖，似乎驚訝於冰炎突然出現。

冰炎瞪著褚冥漾，有些火光的問：「褚，你們又在……」

「學長快跑！」褚冥漾直接打斷冰炎的質問，著急的喊。

冰炎還沒能細想，轟隆隆的聲音就吸引了他的注意，抬頭一看，赫然發現隨著雷多後面而來的大洪水，洪水捲起瀑布，朝他們直撲而來，在冰炎反應過來前，他們就被大水給吞噬。

感受到水中的惡意跟咒法，冰炎皺起眉頭，隨即要驅動咒語隔離惡意，卻沒想到褚冥漾的反應比他還快，對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招出幻武兵器，用水將他們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層保護膜，讓他們不至於淹水窒息，並隔絕了那惡意的力量。

冰炎這才想起，現在的褚冥漾，早就有能力從高處掉落也不會受傷的本領。

然而自己總是下意識的想要保護對方，就像某種制約反應。

『學長你不能有事。』

抱著他的身軀顫抖著，明明就已經收回竊聽的能力，他卻聽到那個人這麼說。

冰炎勾起了笑容，回抱住對方，並使出了咒語，保護他們，不讓他們給水中的異物砸傷。

※

他們很快就被水流被沖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洪水把他們衝回地面，全身溼透的褚冥漾緊張地坐起身子，並扶起雙眼緊閉的冰炎。

他們落在一處森林中，不遠處有一座小湖，剛剛洪水過境導致附近的生物都被沖走，現下安靜異常。

褚冥漾非常慌張，冰炎從冰焰谷回來後的狀況其實一直很不穩定，總是不時聽到黑袍躺進醫療班的事情，剛剛那個大水並不是僅僅只有水這麼單純而已，裡面包含了憤怒跟惡意的情緒，若是在其中浸泡太久，內臟爆掉還只是小事。

剛剛一瞬間他跟冰炎都有接觸到那些水，僅僅那一瞬間就讓他覺得此刻的身體無比沉重、心情又燥動不安，他不知道不穩定的精靈影響是不是會比他更嚴重。

「學長？」褚冥漾遲疑並害怕地喊著：「學、學長，醒醒……」

冰炎卻毫無反應，原本白皙的臉看起來格外蒼白，溼漉漉的紅色前髮，沾黏在臉上看起來像血一樣怵目驚心。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在鬼王戰後倒在自己懷裡的冰炎，那已經不會呼吸的軀體，如血般的長髮諷刺著他的愚昧，都是自己的草率害得重要的人失去了生命，都是因為自己……

這次也是，要不是自己……

「學長……」聲音沙啞了起來，褚冥漾紅了眼眶，他深吸了口氣，「不、不會有事的，學、學長你等一下，我馬上把雅多他們帶來。」

他朝天空開了一槍，子彈化作一抹水流，朝著他方竄去。

褚冥漾開始低喘著，他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下意識地緊抱冰炎，他顫抖著祈禱：「學長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我說不會就不會……所以拜託……」快睜開眼睛。

『沒事的。』

褚冥漾愣了，他鬆開了緊抱的手，愣愣地看向清醒的冰炎。

「褚，你說不會，那就不會。」

※

冰炎其實打從一開始意識就很清醒，但在褚冥漾帶著哭音喊自己名字的時候卻起了玩心，便不睜開眼，等著對方的反應。

雖然很沒道德，但這下著時地讓他感受到自己學弟非常害怕，害怕自己再度死亡。

想想也是，拚上自己的命導正了妖師，妖師卻想要拿自己的死換回他的生，因而建立了生死的羈絆。

冰炎並不討厭這層關係，甚至發現在妖師為狀況不明的自己而著急時，他竟然覺得很滿足……自己一定是病了，冰炎默默的想。

而褚冥漾的祈禱，一聲聲地撥動著他的靈魂還有心，讓他不忍繼續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冰炎抬起手，抹去了褚冥漾臉上不知道是水滴還是淚珠，他輕聲道：「褚，我沒事。」順手彈了手指，讓他們倆個身上的水氣瞬間蒸發掉。

「學長，」褚冥漾紅著眼眶，緊張地追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別那麼愛擔心。」煩躁的揮揮手，冰炎轉移話題道：「倒是你們，搞什麼搞得這麼轟轟烈烈？」

問到這個，褚冥漾不自然地看向旁邊，咕噥著：「就，不小心觸怒了神殿的守護神……」

聽到理由，冰炎翻了個白眼，「守護神通常都不現身，你們到底是怎麼觸怒到祂的？」

「這個……」褚冥漾尷尬地抓了抓頭髮，然後敷衍的回答：「就不小心踩到祂化身成烏龜的尾巴，誰知道那隻烏龜是守護神。」

冰炎一臉不相信，正想要追問，一道水抹就飛到了彼此的面前，竄回了褚冥漾的手環裡。

「漾漾、亞殿下！」伊多穿過樹林，臉上掛著擔心的神情，在發現他們都沒事後鬆了口氣，「你們沒事吧？」

冰炎搖搖頭，然後站起身，道：「抱歉，造成你們的麻煩了。」

伊多連忙說：「不，都怪那兩個沒有看好漾漾才會這樣，我已經說過他們了。」

果然在伊多身後走來了雙胞胎，兩人一臉懺悔的模樣，頭上還各頂著兩個腫包。

「漾漾你沒事吧。」雷多馬上跑到褚冥漾的身邊，然後低聲道：「不好意思，結果沒成功。」

褚冥漾連忙低聲回答：「不、不，都怪我搞砸，還害你們被伊多罵。」

儘管倆人壓低了聲音，但冰炎依舊全都聽到了，他狐疑地看著兩人，卻沒有多問。

「褚，你還想在地上坐多久？」冰炎不耐煩的說：「該走了。」

「呃，是！」褚冥漾撐著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膝蓋竟然不聽使喚，整個無法支撐起來，他不知所措地掙扎了一下，不管怎麼做腳卻依舊癱軟。

冰炎抬眼，「你在幹麻？」

褚冥漾尷尬地搔搔臉，不好意思的回答：「學長，那個……我好像、沒有力氣了。」

冰炎皺起眉頭，追問道：「除了沒力氣外，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他知道是剛剛的水作怪，那東西抽走褚冥漾的力量。

「呃……」褚冥漾壓了壓胸口，除了沒力氣還有點胸悶跟頭暈，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於是他搖搖頭，「就這樣而已。」

冰炎點點頭，然後他背對著褚冥漾蹲下身，「上來。」

見到對方這個動作，褚冥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緊張地說：「不不不太好吧。」

讓學長背著！？要死了，他一定會折壽的！

「給、我、上、來。」冰炎咬著牙催促。

聽到冰炎彷彿要爆發的語氣，褚冥漾挫敗地嘆口氣，聽話地爬上冰炎的背，然後小心翼翼的說：「謝謝，還有麻煩學長了。」

冰炎微微點頭，背起褚冥漾，隨著伊多走進森林。

※

「要不要我來接手？」伊多邊走邊擔心的說：「聖地不能用傳送鎮，離住所還有段距離，您剛剛應該也有接觸到守護神的惡意……」

冰炎打斷伊多的關心，無所謂的說：「沒關係，我並沒有褚想像的那麼孱弱。」

偏頭看著已經睡著的褚冥漾，他無奈的說：「他顧好自己就好，等他能顧好自己再來擔心別人吧。」

這時，雅多來到了冰炎身邊，然後低聲道：「神殿的守護神有祈求平安健康的作用，漾漾會去找守護神，是為了跟守護神祈求你能早日恢復健康，但他不讓我們跟你講，不過我想，還是知會你一下。」

冰炎愣了下，然後無奈地笑了，「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告知。」

※

去過醫療班後，冰炎將褚冥漾帶回黑館，他將對方帶進自己的房間並安置好在床上，在這途中褚冥漾依舊昏迷不醒，醫療班說只要讓他睡覺補充失去的體力就好，要他不必擔心。

坐在床邊，他撥著對方黑色的瀏海，卻發現對方劉海底下的眉頭竟然緊鎖著。

他輕輕地按上對方的眉頭，輕聲道：「主神將會帶走噩夢，留給孩子安穩的睡眠，並帶來安心的歌聲，陪伴他直到噩夢結束。」

溫柔的話語像歌般，飄盪在房間裡，大氣精靈嘻笑地捲起低語，繞過他們倆個身旁，飛向夜空。

褚冥漾的眉頭鬆了，冰炎也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想起雅多的話，冰炎忍不住輕聲地罵：「你擔心我，就如同我掛心你一樣，你知道嗎？」

他同樣也害怕褚冥漾會受傷、甚至死亡，所以他才會總是下意識的要保護對方，儘管這人早就不用接受他的保護。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隨時隨地保護褚冥漾，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是不允許誰傷害到妖師的。

那已經不是強與弱的問題，是一種，不想要重要的人受傷害的心態。

在此同時，他發現自己這麼執著於褚冥漾其實很不正常，那已經跳超過『在意妖師血緣』的界線，這早就是更深、更難以言喻的……

褚冥漾不再是『令人擔心、有潛力的後輩』，這麼簡單了。

冰炎勾起了嘴角，什麼性別相同、身分懸殊、時空不對之類的問題只有在腦海閃過一下，卻馬上被自己給丟掉。

「喂，不要再讓我替你擔心了，因為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冰炎俯下身，輕輕覆蓋上褚冥漾的雙唇，過了一會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那些煩死人的問題他才不想管，如過未來真的遇上了，排除掉就是了，他只想跟褚冥漾在一起，如此簡單而已。

[同為掛心 完]

我覺得結尾好像有點……讓我去找馬克思懺悔……

我一直在想結尾的部份到底要不要加上我愛你三個字，但為什麼我盯著我愛你這三個字怎麼看怎麼不協調，最後只好把它刪掉，學長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牽拖)